无头番外--In remembrance of……(5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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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你在哪里找到的?」他的声音低微,生怕自己一个激动,会透露出语调中的颤抖。
  吴一穷没有回答,左边嘴角紧抿,予人一种残忍的冷酷。
  「……你想告诉我什么?」将照片放下,他试图隐藏自己的心绪。
  吴一穷没有回答,右边嘴角的刀疤像是一个狞笑。
  这是他第一次与吴一穷面对面,他终于瞭解虽然「吴一穷」这个名字是多么的隐晦而不为人知,但在每一个知道这名字的人嘴里,都只剩惶恐畏惧的轻语。这是一个梦魘般的黑暗名称,只有真正知道吴一穷能耐的人,才能理解这样的恐惧从何而来。
  他刚才的问句,都是多馀的,多馀到毫无藉口。因为他其实太清楚答案,在他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就明白了。
  他曾经致力于寻找自身记忆出现问题的缘由,彻底地鑽研过守陵人的漫长歷史与传统。他很清楚守陵人,为了确保有人在自己往生后传承薪火,会到村子里去买孩子、有时甚至偷或拐,将小孩带回瓜子山尸洞,养大,最后在把守陵人的记忆传递给孩子之际,将孩子孩提时代的记忆完全抹去。
  他曾经怀疑过这也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由这样的实际证据去体认这个事实。
  他看着那个模糊的大脸,他忍不住想,这就是把他养大的人吗?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是把自己从村子里花钱买来的?拐来的?还是偷的?
  吴一穷连一句话也不需要解释,而他却已经理解了这些照片所代表的意涵。
  但是,他知道,还有什么。必然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而那正是吴一穷把他请上车的真正原因。
  可是吴一穷却面无表情,好整以暇的,凝视窗外,似乎一点跟他说话的意思也没有。
  当他正想着,或许吴一穷在黑检察官回来之前,一句话都不打算说的时候,吴一穷沙哑又微弱的声音,在礼车里如衣料摩擦,他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陈皮阿四……在瓜子山尸洞,被划瞎。但,逃出来了……」
  吴一穷看着窗外,彷彿自言自语:「他说,他听见脚步声……很轻的脚步声,在前方指引他。」
  他花了几分鐘才意识到吴一穷轻描淡写之下的真正意思。
  然后,他凝视着吴一穷,第一次,真正,看着吴一穷,领悟到吴一穷所代表的恐怖力量。他感觉自己的冷静自持正在一点一滴地背弃他而去,他像一隻被打回原形的小妖怪,毫无反击的能力。
  「不,不……我不认为是你杀了我父亲……或你划瞎陈皮阿四……」吴一穷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很轻的嘖嘖声:「但……」
  「你想怎样?」他低语,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可以分岔破碎得如此严重。
  像一隻突然甦醒的恶兽,吴一穷猛然转过头来,两隻眼睛停留在他的身上,右边的义眼了无生气,左边的肉眼癲狂锐利,血淋淋地剐着他的灵魂。
  「你应该要记得你自己曾经真正做过的好事。」
  他猛地向后缩,手脚冰冷,口舌乾燥,他的头皮发麻,额头佈满冷汗:「我……」
  就在这一瞬间,车窗上响起两声轻敲,黑检察官拉开车门,滑进车内。只见吴一穷迅速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继续望向窗外。
  关上车门,黑检察官熟练地拉开礼车的冰箱,拿出杯子,立在面前,再取出绿色瓶身的perrier,波地一声开啟盖子,俐落地倒进玻璃杯内。一杯以双手呈给吴一穷,一杯则递给他,彷彿当他是客人般客气,但他没有伸手接下。黑检察官轻笑一声,将杯子放在他身边的架子上。
  吴一穷握住他那银柄的手杖,朝车子上方顶了顶。随着敲击声,司机开动车子,四周的景象开始朝后退去。
  车内的音响静静流洩义大利女高音的咏叹调。吴一穷没说话,喝着perrier,发出吸哩呼嚕的声音,而黑检察官只是礼貌地微笑。
  他危襟正坐,默默握着手上的照片。他是一个被回忆纠缠的人,被不属于他却被他记忆的过去纠缠,也被属于他却不被他记忆的过去纠缠。他想起在瓜子山里的最后一晚,吴邪永远不会理解为什么他甘愿向吴三省承认,长沙狗王是他杀的,即便种种跡象指出长沙狗王的死,与他并没有直接关连。
  因为他们不会理解,记忆这种东西,之于他的重量。
  明明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却拥有亲身体验。明明是做过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记得。他不晓得,在他失落的童稚岁月里,自己为什么会领着陈皮阿四出瓜子山尸洞,他真的不知道,他完全不记得。或许只是出自同情心,同情一个在墓穴里乱爬,浑身是泥,满脸是血的盗墓贼。
  这样的同情心,却压垮了吴家,害惨了吴一穷。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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