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_分卷阅读_81(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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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十六岁就长到了一米七,不论是买衣服,还是和同学一起活动玩耍,经常性被人家嫌弃身高,所以她在他那里生平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时,有点点诧异,和那么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开心,以至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傻傻的笑,怎么也停不住。
  一晚上他带着她吊了很多娃娃,十来只总有的,她拎不回去,他便说送她回校,后来当然没有送成。她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压根儿就只是说说而已。上了他的摩托车后座,闭上眼睛,搂着他的背,把脸靠在身上,随便他去。他后来把带她去了酒店。喝酒,抽烟,听着音乐,彻夜纠缠。
  那之后,他经常会出来找她,只要有时间,两个人都尽可能见面,呆在一起。她想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因为有一次问他为什么一直看自己眼睛,他答说:“唔,可能是你的眼睛让人有一种想要倾吐全部心事的欲望吧。”
  那个夏天,她跟他学会了很多技能,好的,坏的,很多。抽烟,抓娃娃,酒吧里熟练的点酒水,以及说话用礼貌用语。在她看来,他性格中有很矛盾的地方,放荡起来无比放荡,但是偶尔西装衬衫一穿,香水一喷,就又成了有钱人家的斯文好教养的公子哥一个。她不喜欢他穿西装衬衫的样子,却控制不住的又为之着迷。为了见他,逃学翘课,她都不在话下。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她抓娃娃的技术突飞猛进,已经不满足于家周围那些过于容易得手的机器了,他就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去更远的地方去。上海明明是她的主场,但跟他在一起后,她才发现自己从前日子过得真是单调,眼界也是小的可怜,跟着他,她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地方,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新奇。
  两个人像恋人般持续约会,但对于将来的打算,他从未说过,她也绝口不提。他们这段感情的开始,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稀里糊涂,一个酒后乱性。一个鬼迷心窍,一个半真半假。不过是从一个误会当中衍生出来的一段畸形关系和感情而已,谁又会当真?又怎么可以当真?
  两个人可能都清楚这一点,因而格外的珍惜和享受能在一起的时间,把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疯狂,每一天的心情都是那种为世界末日而狂欢的快乐。
  十月份的某一天,嘉琪又去华山路,打电话找她去玩耍,她从嘉琪那里无意得知他今后极有可能留在上海时,内心不禁为之狂喜,同时心底深处,关于自己和他的将来,涌上了那么一点点近乎卑微的希望。
  她怎么能不开心呢?十八九岁的年纪,谁又不爱做梦和幻想呢?谁又叫他对她那么好,总是那么深情看她的眼睛,亲吻她的嘴唇呢?
  后来有一阵子,好像香港他祖母生了一场病,他要回香港陪祖母,呆在上海的时间渐渐就少了,即便偶尔回上海,也都匆匆忙忙,没有时间出来陪她。这个时候,她就找理由去华山路偷偷见他,有时候借口去找嘉琪,有时候是和姆妈一起去请安问好。至于大阿姨,和女主人仍旧是亲密主仆一对,而和她,自从那天以后,即便见面,两个人也都像陌生人一样互不搭理了。
  她那阵子去华山路,他有时候见得到,有时候见不到。不过他们家那么多人,即使见面,也只能远远看着,哪怕连当众说句话,都是奢望。不过于她而言,仅仅看到一眼就已满足。
  有一次,她又拾掇姆妈带上自己去华山路,因为他恰好也在,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小心听见了一门之隔的大阿姨与宝燕姐的对话。
  大阿姨本来都不要理睬宝燕姐的,那天却不知道为何,心平气和和宝燕姐聊了好半天。大阿姨说,jeffrey的祖母好像情况不大妙,不知道是不是能救的回来,眼下只有寄希望在jeffrey身上了,希望他订婚的好消息能冲掉晦气邪气,老太太早点好起来,李生和宝宝也才能安下心。
  门后宝燕姐不知道说了什么,大阿姨接着说,他这个年纪订婚结婚是有点早了,不过好在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两情相悦的年轻人,早几年晚几年也无所谓了。
  宝燕姐不知道接了什么,听不清,大阿姨的声音又拔高几度,听着满心欢喜的样子:“家里有喜事,宝宝是肯定要封大红封包给咱们的,我看中的那间房子还差几万块钱,这下正正好!”
  那天,她最后没去见他,也没等姆妈,独自回家去了。撕了写了很久的日记本,当天就换了手机号码,然后很快的,也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那之后,人生道路完全偏离了轨道,每一天都过得乱七八糟,然而很奇怪的是,对于这段从晚夏到初秋、仅维持了两个月的感情,固然有感到痛苦与伤心,却从未有过后悔。就连大阿姨,她也没有过怨恨。
  她人稀里糊涂的,但却不是真的傻。在人家做工一辈子佣人,怎么可能连主人的卧室都搞错?而且大致也猜得出,那个心怀恶意的误导,并不是针对她,只是从近乎变态的爱与极端占有欲中转变而来的,对于女主人恨意,她不过是用来报复女主人的工具罢了。她后来想,搞不好后来和宝燕姐的那番对话,都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大阿姨是什么样的人,她这时已经比谁都知道。
  但她却没有为此而怨恨任何人,只把这个结果归结为自己一向运气不好。后来看着小二郎一点点长大,亲吻她可爱稚嫩脸蛋儿时,偶尔也会想,自己这辈子虽然运气不好,但是最大的幸运却也是遇见他。没有他,她是不可能生下小二郎这个孩子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因为小二郎,而从未怨恨过任何人,日子过得糟糕透顶,却会觉得庆幸,觉得感激。对于李一马,偶尔会在不经意间,因为突然闻到相同的香水,看到差不多高大的背影而有刹那的失神,但其实后面几年,已经不太会想起他了,只是关于那年夏天的事情,以及华山路他家中的那个花园,却会时常梦到。
  十九岁那年的夏天,那个年纪,她叛逆,胆大,却又无忧无虑,梦境里面,她骑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满世界的乱跑,没心没肺的大笑。
  今天受伤,昏睡的时间有点长了,梦境因而无边无际的延伸了下去,以至于梦到后来被学校劝退的事情来了,而往常,到不了这里便会醒来,梦境会中断在恰到好处的地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唯觉心情愉悦。
  而这次,睡着梦着,梦境延伸到后来很苦很难的地方,眼睛终于渐渐酸涩,泪水顺着面颊流入头发,然后哭着醒了过来。
  醒来后,看见小二郎就躺在自己身边熟睡,姆妈则在她病床的床头,情形不比自己好多少,红着眼睛,肿着面孔,嘴角上起了一堆的小水泡,衣服和头发都是又脏又乱。
  姆妈在捧着脸哭,察觉她醒,张口就骂:“小娘皮!半夜乱跑,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幸好只是破了皮,虚惊一场,要是真被砸死——”
  越骂越气,转头去找家什打她,一时找不着趁手的,看见她枕头下露出一角的铁盒,不管不顾,抄起来就往她身上胳膊上乱拍乱打,嘴巴继续骂:“我和小二郎现在就只剩你一个指望了,你要是死了,不在了,叫小二郎哪能办,叫我和这个小的哪能办!”
  姆妈太用力,铁盒盖子被拍掉,从盒中掉落好几张卷边泛黄的照片,中间还夹杂有闪闪发光的耳钉钻戒好多枚。姆妈忘了哭和骂,忙不迭的弯腰去地板上捡首饰。小二郎刚刚已经被姆妈吵醒了,睁开眼睛,开始扁嘴巴,快要哭出来时,眼睛又被旁边金不换抓在手里的一张照片给吸引住了。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一条长长的、长满荒草的马路,马路中间,一对年轻男女相拥在一辆摩托车前,各自望向远方。男子身穿夹克外套,手上夹着半截香烟,女子则一件长长的碎花长裙,她把下巴靠在男子胸前,手上提着一只单反相机,看向远方的目光纯净,神情却又一派茫然。
  这对相拥的年轻男女,小二郎都认得,一个是金不换,还有一个,是每天弄堂里来去的男子。她扁着嘴,却忘了哭,伸手指向照片上的夹克抽烟男子,自言自语说:“海带叔叔。”
  姆妈地板上捡起耳钉钻戒,小心装好,转头又来骂人,金不换嫌她烦,把照片胡乱捡起来,一股脑塞进病号服的口袋里去,跳下床,出门左拐,那里有一间小小的肮脏便利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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