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祸水 第5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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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首坐了,五六个丫头簇在榻侧抬一眼避一眼地窥看。听见招呼,适才乱着端茶果点心。席泠仿佛掉进个粉艳窟窿里,有些如坐针毡,正要饮茶,听见老太太在榻上问:“小官人今年多大的年纪啦?”
  他只得将茶盅搁下,稍稍欠首,“回老夫人的话,晚生年整二十二。”
  “二十二……”老太太见其言行有礼,态度不卑,愈发瞧着喜欢,免不得套起干系来,“你那位假母时常往我家走动,与我那孙女常在一处说话。上回她来,我因闲坐无趣,也请了她来说话,她回去,有没有与你说过?”
  席泠和煦中带着点纹丝不乱的距离感,“与我提起过,承蒙尊府关照。”
  “关照谈不上,我们带着孙子孙女回南京来,也就这一二年的功夫,许多旧日朋友,都不大走动了,还亏得她肯来。只是近日不知什么缘故,又不大见她来了,你问问她,可是家中有人得罪了她?”
  “老夫人家的门楣涵养,何谈得罪?只是尊府这样的大家,想必家务琐碎繁忙,我告诉她,不好多来打搅。她虽出身寒微没读过书,却很懂道理,因此就不敢上门叨扰了。”
  品这一套言辞,他不叫“母亲”,也没个尊称,话里话外,不似箫娘管束他,倒是他管束箫娘似的。
  老太太有些疑惑,笑着点头,“话不当这样讲,你年轻,又是男人,不晓得我们娘儿们的事情,说得来就要多说几句。况且我那个孙女与箫娘年岁相仿,好说话些。你仍旧使她来的,我们家中也无事忙。”
  言讫,老太太埋一埋松弛的眼皮,又抬起来,目光精明,“听说箫娘与你父亲终未礼成,你一个年轻男人与她个年轻媳妇住在一处,就不怕害了你的清誉?”
  闻言,席泠愈发肯定,林戴文倏然待他有礼亲近起来,必然是看顾着虞家的脸面,而这虞家,恐怕是打他婚姻的主意。老太太这话巧妙地设了个陷阱,既要探他与箫娘有无首尾,又要试他人品如何。
  奈何事情又不明说,叫人推也不好推。席泠抬起眼,也只好把意思暗昧传达,“老夫人见笑,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她就是我家的人。即便未成礼,也不该赶她出去,况且她无亲无故,还往哪里去?外人要说什么,凭他们说去吧,关起门来,是我席家在过日子。”
  乍听这话,老太太渐渐敛了一半笑意,显露出些凌厉之势,“说得不错,你们男人家在外头应酬,家里终究少不得人,放她为你操操家务,也是好事情。”
  露浓在丈外的银屏后头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下也揣摩出些意思,大惊大吓,呆了半晌。再回神,朦胧椅上空空,席泠不知何时已辞将出去。
  她忙踅出屏风,走到榻上,见老太太已换了副庄严面容,把拐杖在地上杵了杵,“你听见了?他与那箫娘,分明有些说不清!我话里问他,他连藏也不藏,竟管照实了回我!我说呢,一个年轻媳妇与个年轻男人常年在一个屋檐底下,能不出事情?自古以来,那偷嫂盗叔的事情就不少,不成想这也是个外头光鲜里头烂的货!”
  唬得一班丫头不敢出身,偷偷拉扯着避出门。露浓弱羽依依落在榻那头,揪着扇坠下的穗子,俄延半日才摇头,“我不信,他不是那样的人。想必是他没领会祖母的意思,随口就那样回了话,里头并没有什么隐意。”
  老太太想了想,面上残存怒气,声音倒是和顺了些,“要是没领会我话里的意思,就是个蠢人,不要他也罢。可要是有那个意思呢?我的心肝,算了罢,咱们另拣人,咱们什么身份,还愁拣不到比他好的?”
  要是他与箫娘真有那个意思呢?这话仿若一根真刺了露浓一下,无血无灾的疼,很细微。她垂着下颌,认真思索这个问题,要是他们真有首尾,她该如何自处呢?
  倏地廊下传来老侯爷沧桑的笑声,“我看就这个席泠!”
  瞬间解了露浓的烦恼,她不用做选择了。尊长乐呵呵跨进门来,替她做了决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就是小孩子家那点闹不清的干系嘛,不值一提。”
  老太太盯着他进来,薄嗔佯笑地,“是,就是男男女女小孩子家玩闹。可那箫娘,既不是他席家的丫头,又不是他席家的表亲,往干系上算,是他的继母!”
  “什么继母,危言耸听。”露浓起身让开,老侯爷捋着胡须坐下来,“不过就是个买回来的女人,礼未成,名分未定,算哪门子的继母?你只拿她当个丫头看待就是了,谁家未成婚的相公房里没几个丫头?”
  说得老太太无话反驳了,怨睐一眼,“你倒看好他?”
  “嗳,叫你说着了!”老侯爷复笑,“方才在外头,我与他说了好些话,现如今,像他如此博学有见识又不卖弄的年轻人可是难见。从前在京时,那些个王孙子弟,要不是目中无人,就是跟耍猴似的,有点本事就恨不得在你面前耍完!我瞧他这么个寒酸的小官,在我与林戴文跟前,还这般气度坦然,言辞有礼,又不逢迎拍马。这样的人才,绝不会只拘在县衙内,迟早平步青云。”
  老太太叫个“耍猴”逗乐了,笑了两声,忙住了,朝露浓递递下巴,“你说了不算,且听孙女的,她说好才好。”
  二人双双落眼露浓,将她瞧得羞答答垂下脸去。席泠与箫娘的那点含混的干系,就不是怎样打紧了,就算他们有说不清的干系,那又如何呢?箫娘做不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室,只有她可以。
  她默了一会,红脸跑到老太太身边偎着,“我听祖父祖母的。”
  一点点烦难困苦顷刻烟消,老侯爷张罗着往北京去信告诉,单一边地,就一头定下个孙女婿。
  这“孙女婿”还浑然不觉,只当将话说得如此了,虞家就是有什么念头也都能消了,毕竟他席泠,又不是什么皇子王孙,不过是个没家底的小小县丞。
  如此一想,就在马车内笑了笑。这厢将林戴文送回乌衣巷,独步归家。
  秦淮河满落斜阳,晨起下的雨,这时节路上已干透。那走了千百回的桥上游人繁往,席泠穿插其中,像一滴墨浸入余晖满波的河里,翩然地洇开千丝万缕,顷刻不见。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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