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与沉默的长谈(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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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忘停下抚摸阿娇精致脸颊的手,很认真说:我确实没有幻灭,起码我去过了,那就不是一句空话。
  这次阿娇先比李忘抽完烟,轻轻屈指一弹,叹了口气道:你看,这就是你比更多人能体会到痛苦的原因。比如掷骰子,一个声音,就当是神仙吧,告诉你了,下一把,一二三小,别玩了,一定输的,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你从心里也认可这种说法,也知道结果必定如此,但你就是要把银子放上去,把骰盅给揭开。你没有侥幸心理,你也不是想证明对错,看到一二三小,你不会崩溃,也没有吃惊。甚至你不会自嘲的想,果然是这样。
  李忘抽了一口烟,唇角拉起,不带嘲讽地道,哦,那我是什么心理?天才表妹。
  阿娇似乎没听出李忘这句充满嘲讽的怨怼,正经道:老实说,我也很不理解是什么在驱使你的行为。如果你不信那个声音或是拒绝认同规则,我可以理解,很正常,人定胜天,与命运对抗,很多人都会这样,不出奇。
  阿娇又说:如果你是想证明输赢以求侥幸,证明自己比神更有力量,可以扭转一切局面,我也可以明白。但你都不是,讲得再直白一点,没有骰盅,且已经掷出了一二三,荷官向你确认,是否还是要这样下注,你会皱起眉头,然后点头,这样描述更像你的情况,所以我很难明白你这样做的原因,求输吗,你不是这样的人,一心自毁吗,可是你也没有继续玩下去,与客观事实对抗吗,但你也没有表现出你有快意。我想来想去,惟有觉得你想击穿自己一下,这个想法最合理。但你竟然觉得自己没有输,这就让我十分费解,甚至也让我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所以我说,我不懂,我不理解。
  李忘弹掉烟头道:我掷了骰子。
  阿娇:对。
  李忘:我有预感,或者说,我明确知道是一二三。
  阿娇:嗯。
  李忘:在我明知结果的前提下,我还是选择了与之相反的结果。
  阿娇:是啊。
  李忘:事后我不觉得追悔,也不觉得这和胜负有关?
  阿娇:对啊,为什么?
  李忘从口袋里拿出电子烟,抽了两口,想了一会说道:雪山,总是要走一走的,长住雪山当然很美,但吐口口水也是人之常情。远方,能去为什么不去一去呢,哪怕是睡大觉,那也是在远方睡大觉。骰子是随机的产物,凭什么神明要告诉我是一二三?我意思不是我觉得不公平,也不是我不相信,我是说我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只是我自己认为四五六,这个想法是我自己产生,优先于幽冥之中的超自然力量,我应该屈服于鬼神吗?真金白银,才胜负分明,一旦有其他因素参与进来,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我不是某种试验品,也不是一根根丝线之后,抬起放下,意料之中的木偶。
  李忘:我的意思是,在绝对力量面前,我当然是,我也会跪地求饶,谁不是?但我要努力证明我不是,哪怕这种努力也是早被写进程序的一行代码,是一种先天自然反应,那我不在意,我只在意我的自我意识。无论它是另辟蹊径隐藏在无数字符之间,还是早已注定只是稳定运行,那都在我范围之外,我不在意挣扎,更不在意输赢。
  阿娇似乎有些明白了,问道:所以你认为,个人的意志高于一切,天地之间、宇宙之内,或者说,再大的空间之内,也不能有笼子和绳子——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来加以束缚、约束。追求兴之所至,高兴了就歌舞升平,不高兴了就和你这副死样一样,是吗?
  李忘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高于一切,一切包含了什么?一切?为什么在你的描述里听上去很像无政府主义。
  阿娇饶有兴趣问道:你反对它吗?
  李忘摇摇头道:我赞同其中一部分,但我不认为田园牧歌式的古典流派很好。在关于自由的范畴内,很多细节都有待商榷。但是,是的,我觉得没必要加以束缚和约束,对数字天生敏感的、会看到复杂运算中符号都在跳动的,这些人可以去制造精密仪器或是发明超越光速的载体模型,对音乐文字色彩敏感的,能看到音符扭曲拟人化的,能把任意单词在一秒钟的时间里,往上或往下联想一百层的,眼睛里能分辨出三万五千种颜色的,都可以去负责、去创造他们想创造的。大家撸起袖子一起改变世界,养活剩下吃喝拉撒食色性也的芸芸众生。
  阿娇偷笑道:那如果人人都和你一样呢。
  李忘侧头不满道:什么意思?
  阿娇抬起头又轻轻吻了一下道:每个人都是你,一样的心态,一样的意识,一样的模式。
  可能是这个吻让李忘消解了所有不满,说道:那就简单了,有酒今朝醉,大家一起等死,有什么好怕?这个世界就变成气球了,分分秒秒情绪化,在无数长考与即兴之间,人人都凭直觉做出反应,各自寻找隐秘的心事,最后一起笑着见证毁灭。
  阿娇叹口气道:唉,表哥,世事总是不能如愿的,何必因噎废食呢?吞一个苦果,已经是万不得已,明明不适,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又要吞一个,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自欺欺人,不要紧,可是可一可二不可三,你一个接一个吞下去,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李忘抽一口烟,淡然道:得到了乐意,见证了虚无。眼前万紫千红,四季的风一起袭来,心里的人披上一件琉璃的衣,嘴里似语非言,我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烛火摇曳,昼夜分明,思来想去,这是因,也是果,俱为一体,她睁开眼睛,张开嘴,唇齿之间都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
  阿娇皱着眉毫无感情道:是吗,也许听上去是很奇幻美好,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不会明白的。她今生今世都不会明白的。
  李忘:那就只好继续寄身于这场幻觉之中。
  阿娇丢掉烟说:哦。行。那你既然这么肯定,又有什么好伤心?
  李忘:好景总是不长,诚挚也不耐久。但这是悖论,一路上都是好景,那就不是好景了,一味的甜,味蕾就分辨不出什么是甜了。道理是这样,但衰退以后,跌落悬崖,还是难以接受。类似下了两百手的绝妙好棋,第两百零一手对方比你思虑更周全,所以你这一手就普通了,然后第两百零五手你就输了,棋差一招;也类似做了一个最真实的梦,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齐全,故事平淡或惊奇,但所幸有她在旁,处处逢凶化吉死里逃生,最后在月亮下,辛辛苦苦搭好帐篷,然后醒来了,功亏一篑。这些都叫做难以得到,可以称之为遗憾。但对我来说,这种情况和感受,每天都要发生一次,有些日子甚至是好几次。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娇将脸贴住李忘问道:所以很伤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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