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沉默之间、清冷之街与失温之夜(3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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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即将迎来惨剧的一周年,阿彦大概是不放心让我独处,只怕我会胡思乱想,做出傻事。他对我的关怀总是特别周到,我们心里都明白原因,但我们双方并不主动说破。这当然是出于好友间的尊重。
  也好。虽然我尚未恢復足够的社交能量,但这次出游或许可以让我稍稍排遣,无声无息、层层堆积在这小小套房的天花板上,如阴云般密布的忧愁与寂寞。
  我思来想去,出个远门走走总会有好处的。
  和阿彦完过电话之后,我的心情平静了不少。此时,身体的疲倦总算酝酿出了睡意,我带着深沉的呼吸缓缓成眠。
  睡梦中,我似乎做了许多零散、紊乱的梦境,纷杂的情境与对话短暂而快速地转场、替换。有日常、有过往、有幻想,共同点是没有实感,比如我正骑车疾行于公路上,身旁的景色皆是一扫而过,我不曾停留。
  但那就现实而言,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毕竟我并没有此等高超的骑车技术,不像某人。我只能认命当个走路人,以免被臭骂是个三宝。
  一会后,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从梦的那端慢慢淡出。
  下一刻,当我发觉时,我已然睁开双眼,眼前重新浮现一片漆黑。
  我看向手机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八分。看来今天注定得是个无眠之夜。
  我的睡意退去了大半,我心里明白,再继续躺下去也于事无补,有很大机率只会持续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我睁着双眼,忽然想起摔落地面的那杯,它惨烈的死状让我馀悸犹存。
  我当机立断下了床,我深知自己无法再待在这阴鬱的小空间里。我带上出门必备的三样随身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家。
  房门闔上的声响,在四下无人的夜里很深远、很寂寥,带了点个人主义的喧嚣。然而我脑中的杂音,却伴随着这道关门声戛然而止,像是对影片的喇叭图示轻点左键,静音(m)。
  当我每踏下一步阶梯,心情就是更上一层的轻快。
  好像我身上某些杂乱无章的事物,随着轻盈的步伐掉了出来,重重落在水泥地面上。我如释负重。
  推开锈蚀惨烈的红色铁门,铁门发出长辈唸叨的聒噪,它正劝戒我当个好孩子,别独自夜游。但我早已是逃家的不肖子,怎可能三言两语就投诚返家?
  下一刻,一阵夜风迎面扑来,我想它是在欢迎我的加入。每每入秋后,夜晚的街道上经常不甚平静。这是属于风儿们的庆典季节。
  我一阵哆嗦。我想是该多带一件外套的,但我实在不愿重回房里。
  再说,我也曾与他一同当过「追风少年」,乘坐机车所经歷过的风,还比这猖狂数倍,没道理我耐不住这点寒凉。
  闭上大门后,我再度面临抉择。
  而这一次,我选择了向右。
  我往右漫步,开始一人的晚间游行。
  当我越远离大门,我的脚步就越加轻盈,有几次步伐比风还轻。
  儘管夜空中只见得到彼此交错堆叠的黑云,没法见到农禪寺那天,日落后最先出没也最亮的那颗星。但仅仅让风推着我行进,我想这一趟出门应该也会足够尽兴。
  凌晨的罗斯福路,宽广的道路上,晚风畅行无阻地奔驰,时强时弱。
  偶尔有几部来车,大多是计程车,载着昏昏欲睡的晚归者。
  向右不出几分鐘的路途,前方几步之遥的距离有块绿地,是走向捷运站口的必经之路。靠行人道的这一侧,成了一座小植物园,那里种植了几株不同顏色的蔷薇,以及数棵我不熟悉的树木。
  天气炎热的时节,蔷薇花也开得曼妙。沿途走经此处,时常能闻到蔓延在空气中的花香,寻不得庇荫的路人,也因而能获得一丝抚慰。而那几棵树木,听说曾有人目击凤头苍鹰在此停歇,引来许多赏鸟客。
  我几乎每天都得经过此处,但我从未听说、也没见过,究竟是谁在看管这块绿地。也许,只是由某人一时兴起,种下不必细心维护的植栽,想说就让它们在此地随春去冬来、自生自灭。但我更相信,是有小精灵在悉心照料着。
  台湾四季气候的分野,近年来已逐渐模糊。即使季节递嬗,此处的绿意仍能常在。只是在这寒冷的日子里,令我怀念的色彩依然褪色不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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