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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在她十岁时去世,她对她的记忆只有十年,这十年还要扣掉太过年幼毫无印象的阶段,其他剩馀的,全是妈妈躺在病床上,一身的病衣,浑身的药味,瘦削,苍白,静静地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爸爸很常去看她,那时候爸爸还不是院士,没有如今的地位,不论在研究上或社交上,想来都会更忙碌才对,可他却很常去医院,最后都是妈妈开口催了,他才慢吞吞地回家。
  那时候的爸爸,除了医院,就是学校,再来是研究室,家都不回一下的。
  正因如此,小时候的郑襄元,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家,除非妈妈愿意见她,爸爸才会带她去医院,或是,爸爸废寝忘食地跟研究生讨论研究,讨论到学生都没车可以回家了,就会带着研究生一起回家。
  只有这些时候,她安静无声的周边才会出现交谈的声音。
  她总是很珍惜这些时间。
  至于其他时候,大多都是她一人,雅呈偶而会陪着她,不论待在自己家或雅呈家,都很少能走出户外,毕竟那时年纪小,不适合独自外出。
  妈妈之于她,总是与极其难得的外出机会画上等号,每到那时候,她甚至不需要在意爸爸,妈妈从不会无视她,她总是很温柔,会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脑袋,敲着她的额头,喊着她的名字,教她唱莎莉熊的歌。
  而她也会跟妈妈说说心里话,说说学校里的事,说说赵雅呈,再说说某个白目同学嘲笑她家没父没母,根本就不是个家。
  每次听到这番话,妈妈总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哪有这回事,你要告诉他,有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他逻辑错误,他该自我检讨。」
  那是郑襄元单调乏味的生活里,唯一离自由最近的宝贵时光。
  只要探望妈妈一次,她可以精力充沛足足一个月,好好当个女斗士燃烧生命,继续顽强对抗外头的风风雨雨。
  郑襄元从来不会问爸妈以前的事情,因为在她很小时就知道,生命跟树叶一样,会一天一天枯萎,最后掉到土壤上,烂成土里的养分。
  所以,她从来都不敢问。
  她只能紧抓着树叶还单薄地掛在树梢上的时刻,极其用力地,把握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消失的时间。
  十岁那年,妈妈去世,本来就不多话的爸爸更沉默了,他把家里关于妈妈的一切收得一乾二净,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改变,一片死寂地过着后面的生活。
  从那一刻起,那些嘲笑她的间言间语,一语成讖,郑襄元的家,消失得无声无息,她再没有强势抵抗的信心,再无翻盘的可能,她暴躁过,也叛逆过,最后只能偃旗息鼓地过。
  到现在,足足十五年,没有照片,没有任何隻字片语,妈妈这两个字,在那个名为家的空壳里,好像成了永远的禁忌,再没人提起。
  十五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留存在郑襄元脑里,那些关于妈妈的记忆,都快要不成形状了,每每发现这件事,都会让她无法抑制地难过与哀伤。
  可爸爸却是一如既往,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着。
  她怀疑过爸爸与妈妈的婚姻是不是只有责任,所以,当妈妈不在了,连带的,她这个孩子是不是存在,也不重要了。
  她真的这么想,只是没机会证实。
  后来的卓更甫,去哪里了呢?
  妈妈跟卓更甫,有血缘关係吗?
  *
  郑襄元窝在房间里,一边看着实验数据,一边注意房门外的动静。
  约莫到了晚上十点,才听到玄关门转动的声响,她放下电脑,竖起耳朵,她擅长辨别爸爸的脚步声,这大概是作为儿女的特异功能,就算没见到面,也能知道爸爸大约的位置在哪里。
  跨过客厅,卸下包包,走进浴室洗漱,把一堆实验用具放回橱柜,到餐厅后,就能看到用保鲜膜包好的餐点。
  有一段时间没有任何的声音,郑襄元觉得有些古怪,可又不好直接开门确认,只能静观其变。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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