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有渡船可乘,唯她郑毓是无根的浮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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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毓未看这人,在所有人的注视里,从桌上拿起那份收购要约,垂眼安静地读了一遍。
  她不说话,周恒派来的顾问也格外有耐心地等着。
  却有人耐不住了,方才在七嘴八舌中血已经焦灼急迫地烧了起来,这份突兀的平静便难以浇灭。
  “毓儿呐,”郑宏钧用上了平生同郑毓说话时最温和的语气,“伯伯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打小就懂事。你爸守了一辈子的家业,你爷爷他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易主啊。”
  “是啊,大小姐,说到底这事还是因您而起,这……解铃还需系铃人。”
  “毓儿,这事我们也真没办法,就只能委屈你了……”
  郑毓却像听不见般,自顾自翻看着那份要约,仔仔细细地一字一句地过着。
  直到郑宏钧实在忍不住要上前拉扯她时,郑毓方才兀得抬头,淡淡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掠过,其中并无多么浓烈的情绪,却教人不敢直视那道清清冷冷。
  “各位逼着我做牺牲,好,我便顺了周公子的心意,也顺了你们的心意。”
  “反正这董事的位子我也坐得厌烦,各位请好便是。”她长身玉立,字句清泠,如上好的玉石掷地脆声碎裂,决绝而干脆,没有半分被逼至无奈的窘迫感。
  “如此,”顾问满意地笑着,抬抬手,“既是郑小姐愿意,那有些事项须与您详谈,不知可否移步……”
  郑毓正正地看着他,几个呼吸后轻轻颔首,向着门外走去:“您请。”
  郑毓的办公室内,日光将残余的热度烘成胭脂般的红洒下,让偌大的空间笼上了戏剧的秾艳色泽,在她透亮的眼底映出夕阳的浓烈。
  此情此景,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凉感。
  她有些走神,罕见地失了礼数将客人晾到一边,自顾自侧头望着窗外岭南的日落,第一次发现这间顶楼的办公室视野如此之好。
  男人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待着,顺便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周少对此女颇为上心,走前交代过,不可逼之太过。
  高明的猎手不会对已被捕兽夹抓牢的猎物的赶尽杀绝,弄得鲜血淋漓既不体面也会脏了手。
  直到郑毓垂下眸,将目光移回桌前,他才重新挂起礼貌又生疏的微笑,“郑小姐。”
  “周少有何具体吩咐,先生直说便是。”
  “您是爽快人,”男人赞许似地冲她颔首,从公文包中拿出另一份文件,比之先前的那一份要薄上不少,转个面妥帖地摆在郑毓面前,示意地抬抬手,“我们周少不喜琐碎,也是给您省事,只需签了这份合同,那夜便就当不曾发生过。”
  郑毓低头,一眼就看到了最下方左侧龙飞凤舞的“周恒”,收笔处简直恨不得撩到天上去,笔画的侧锋处甚至隐隐划破纸面,光从签名就能看出主人是何等狂妄放恣之徒。
  一个签名时都不忘显摆兼恐吓的男人。
  她指尖微颤,连带着纸张波纹似地泛起涟漪,将其上刺目的词句抖入郑毓的眼里。
  饶是她坚持数十年的淡然也在这一瞬从脸上破裂,且怎么也拼不上去了。
  郑毓深吸一口气,眉心痉挛般地跳着,伸手把紧桌角才不至于猛得站起身来失态,“……周少身边不会缺懂情知意的女伴,郑毓不懂这些,怕是……”
  男人仍保持着固定在脸上的完美笑容,仿佛早已料到了她的反应,“这是周少的事,在下怕是无权置喙。”
  “周少若是实在气恼,不妨直取了我性命便是,不会有人不长眼地给周家大少添堵的,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这等时间,这……”郑毓在无意中已将声调提到了今日从未达到的高度,语气称得上冲,她终是忍不住站起身来,镜片晃出缭乱的光。
  “您说笑了,”男人仍是好整以暇地坐着,抬头看着她,像是在安抚无理取闹的孩子,“岭南如今法律体系完善,擅杀无辜良民可是重罪,我们周少与大法官私交甚好,又怎会知法犯法。”
  简直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郑毓看着眼前这个逼着自己签人身买卖合同的周氏特使,在慢条斯理地讲着法,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跳跃的怒气卡在嗓子眼里的强烈灼烧感。
  “不亏是周少派来的人,先生好口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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