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鹰(6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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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说是君不封在绝食,就是自己没同她较劲儿,看到这样几坨不忍直视的食物,只怕这绝食会直接闹到地老天荒。
  君不封并不知道自己的绝食会持续到猴年马月,他只是在心灰意冷地和自己的龌龊做斗争,甚至和解萦的争执都被他暂时放到了脑后。解萦还小,尚是容易上头犯错的年纪,他比她大了那么多,决不能因为一时的昏头就乱了阵脚。
  当然,他的禁食确实有了效果,这几日,他终于不再做那些可怖的春梦了。
  春梦既已消失,现实就又摆在了他面前。
  和解萦的关系究竟要怎样发展?而他应不应该开这个口,向她服软?
  君不封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只能任由这绝食继续下去。
  绝食第十天,他饿得头脑发昏,胃部阵阵抽痛,他数次想呼喊解萦,恳求她给自己一点食物,但想到自己如果开了口,就等于默认了囚困,前十日的努力也要就此前功尽弃,他拼命地咬着手腕,愣是挨过了这难耐的一晚。
  绝食第十二天,他饿得无法动弹,只能缩在床上缓神,恍惚中他想,即便这辈子都注定被小丫头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他还是更想活,但……那些旖旎的可怖又一次卷土重来,他到底忍住了那呼喊的欲望,又在床上枯守了一夜。
  翌日,残存的露水消耗一空,他彻底陷入弹尽粮绝的窘境,而这时,他连叫喊解萦的力气,也要所剩无几了。
  君不封其实一直很怕饿。
  他一度有过幸福的家庭,随后被饥荒冲得支离破碎,那时他领着妹妹,长达半年时间都没有好好进过食,最饿的时候,连树皮都是绝顶的美味。那是个恐怖的时代,异常的大雪冰封了村庄,接下来的一年,遍地荒芜,村人们不得不易子而食。父母良善,不忍吃下他们兄妹,又因为在难耐的严寒中双双落了病根,他们最后胖胖的饿死在床上,君不封埋葬他们时,坟场里尚有不少饥不择食的村民在啃食尸体。瘟疫也随之蔓延开来。
  等终于熬过了那个荒年,妹妹死在了瘟疫里。他成了一个总在饥饿的人。
  要有很多食物,才能填满对未来不确信的恐慌。
  林声竹以前笑话过他,刚认识他的那几年,闲下来的时候,他似乎总在吃,不是在吃,就是在琢磨吃。
  可这样一个怕饿的人,现在居然在绝食。
  君不封自己一想,都觉得这个发展十分荒谬。
  他甚至说不出自己的诉求是什么,也许有那么一分是在向解萦赌气,拿自己做赌注,逼她放他离开。但即便他清楚自己或许会被生生饿死,他也不曾做出一丝向解萦求饶的举动。
  他的精神已经在摇摇欲坠了,他也不清楚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会不会向她投诚。他没有收过徒,但小姑娘把熬鹰的技法学了个十成十,她懂得如何拿捏他。
  可自己一旦开了口,等着他和她的会是什么?
  只会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这种时候,倒不如把自己饿死,一了百了。
  意识浮沉之间,他隐隐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眼前弥漫着一团挥之不去的红雾,本能驱使他循着香气四处摸索,最终跌下了床。饿了好些天,君不封形销骨立,骤然摔在地上,细弱的骨架似乎也跟着散了大半。
  食物香气激发了他的求生本能,他用尽全力地向前爬,在他以为的终点,他摸到了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女人的脚,绣花鞋上花纹繁复,小巧而秀气。
  眼前的雾气瞬间消散,数日未见的小解萦就这么俏生生地立在他身旁。
  君不封一瞬忘记了他们的所有不愉快,欣喜地叫了一声丫头,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他又回过了神。可这回神的时间太短,仅一瞬,他就又混沌了。
  解萦不理会他的欣喜,身子一摇摆脱了他的纠缠,紧接着将手里食盒中的食物一样一样摊在离他不远的地上。
  那都是他爱吃的菜,爱喝的酒。香气毫不留情地往他鼻腔里窜,君不封看着它们,残存的意识推着他朝解萦悲哀一笑。求生本能很快占领了他的理智,几日的努力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兄妹乱伦,都不重要了!
  他要活!他只想活!
  他努力地向前爬着,爬着,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到食物旁边。身上的铁链束缚着他,他死命挣扎,死命地爬,脚踝和手腕都被镣铐勒出了道道累累血痕。一时不察,脚踝传来一股剧痛——他竟生生把自己折磨得脱了臼。突如其来的疼痛短暂唤回了他的理智,连带着他最后的冲锋气力也消失殆尽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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