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脚步无法被左右(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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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降台很是简陋。没有四壁,更没有顶,只有一个台面,以及四角的缆绳和定位用的滑轨。十几年前的建造工艺无法称得上精良,人在升降台上总是会感到晃晃悠悠。崔洁不喜欢看身边移动的墙壁,在下降的过程中,她总是会抬起头,看向应该属于院墙的那部分天花板越来越暗,越来越远离自己,想象自己身处的环境正变得越来越广阔和深邃。她从未问过,这个升降台最终停止的地方距离地面到底有多深,也从未主动感知过这段下降的时间具体有多么漫长。她只是单纯去等待它完成自己的工作。
  升降台在彻底停下前总会伴随着最后一次晃动,它用这个很具有标志性的行为提醒着崔洁应该重新低下头了。她转过身,推开面前的门,手往旁边一伸,打开走廊的灯。
  静悄悄,如以往大部分时候一样。走廊并不规整,无论地面或墙壁还是天花板都残留着施工的痕迹,毕竟它只是一个工程地道,唯一的加工也只是在表面简单涂抹上了一层水泥。
  崔洁注意到好像又有一盏灯坏了,但她没有在此停留,穿过这走廊,才是她本应该最熟悉的地方。
  更明亮也更惨白的灯光,照射着四面的墙壁和地板。那些灯,只是贴在天花板上的发光的薄膜,却从未坏过。白色的墙,深色的地,完美的漫反射表面虽保持着极度光滑却没有任何硬光带来的刺眼。但这柔软的感觉只不过是假象,它们的本质仍然是冰冷和坚硬。
  崔洁喜欢这墙壁,她总会轻抚自己路过的墙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它们从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此时是这个样子,十几年前也是这个样子。她相信几千年或几万年前,它们仍就是这个样子的。不单单是这些墙面,这里的一切都如有着无限长的寿命,又或者它们全都脱离在时间之外。就如崔洁自己。
  如果是在平常,她会直接奔去那个曾发现了自己的“核心区”,但此时她却没有明确目标,只能算是在闲逛,因她不知道他会从哪个地方出现。这地下的空间实在是过分大了。
  “喂!”鲁繁星气喘吁吁,“终于找到你了。这里面到底有多大呀!”
  “只能说很大。他们用了几年才逐步探索了从研究中心到发射场之间的区域——还只是最浅的几层,后来在这两头建了通向地面的设备。他们零零散散又进行了一些探索,但没有太多新发现,看起来都是些住人的生活区。这几年也是因为战争等原因,大家就没有再去其他区域探索了。”
  “哦?”鲁繁星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也许这里就是住人的呀!在远古时期,另一个文明,为了躲避天灾——”
  “所以你是——那个理论叫什么——星系扰动论的支持者?”崔洁没有站在原地,她向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去。
  “星系中闯入了别的天体,也就是牧藻星,月球被挤走了,牧藻星成了地球的伴星。但地球环境却大变,所以人类躲入地下,等待环境重新稳定,这是合情合理的假设。”鲁繁星没问她要去哪,只是直接跟上,“我以前相信过这理论。其实哪怕到现在,我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彻底推翻这个理论。当然文化圈的解释也没什么毛病。”
  “寺喆比较认可星系扰动论,但婧阳的反驳也很有道理。她说这一过程中引起的地壳变动,绝对不会有任何人造物体幸免于难。”她的手从冰凉的墙面上轻轻滑过,“虽然她记不住自己知道什么,但她仍然是记着很多东西,零零散散,不曾体系,却又绝对有用。”
  转过拐角,走进敞开的房间门,几个近两人高的透明罐舱整齐排列着。鲁繁星已经明白崔洁将自己领去了哪里:“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你?”
  崔洁指着其中一个罐舱:“就是这个。只有这个里面不是空的,反而充满液体,我就被——保存在里面。”她笑起来,“他们一直以为我是死的,很久都没敢动。但后来还是没有忍住,就把这个设备随随便便打开了,打算研究一下我这个看起来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却发现我竟然是活的。倒是把他们吓了个半死。”
  “嗯!我能想象出来。”鲁繁星并没有笑。
  “后来他们确认这个舱有类似子宫的功能。但我不是婴儿,我当时就是这个样子了。我具有和这个身体的生理年龄——估计是二十来岁——基本相符的能力和智力。能说类似你们的语言能与你们正常交流,还认识一种在这里经常会看到另一种语言。就这样,我和他们几个友好相处起来,我帮他们梳理需要的信息,他们帮我探寻自身的秘密。”崔洁沉默了一瞬间,“虽说没有人真正理解和懂我,但我也算幸福的吧!”
  鲁繁星想到了寒寺喆:“那寺喆,他知道这些吗?”
  “我对他——毫无保留——虽说这次我没有告诉他们俩,”崔洁带着点自我嘲讽,“的确有些不应该。但他们俩的梦想,就不应该被这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禁锢住。”
  鲁繁星注意到台面上放着一摞手写的稿纸,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一串串如画上去的简单符号被一个个空格间隔开来:“这就是你所说的另一种文字吗?”
  “嗯!这是我从这儿的电脑系统里抄出来的,为方便翻译给他们。”崔洁注意到鲁繁星看得很仔细,“你也认识吗?”
  “我们的,和这个,都是在宇宙中经常出现的语言,虽然会有些许变化,有些类似方言。在造访者通常认为的理论里,这两个语言应该在大散播之前,就是人类的主要语言。”他皱起眉头,惊讶的望向崔洁,“你让他们——这几个科学家——帮你,就是这么帮你?反反复复——”
  崔洁一把将稿纸抢过来,变得紧张兮兮:“如果这是个实验室,那应该有许多许多的资料,但这里就只有这些只字片语,和这些设备——我还能做什么呢?他们,这几个科学家,反正也不会再帮我了,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她将稿纸收起来:“作为造访者,你见到过更多的东西,那对于这个地方,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鲁繁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对你有没有意义,我猜测这里可能只是一艘巨大的移民飞船。巨大到能提供完整的生态,支撑几十代或几百代人在宇宙中的移民之旅。也许再多一些假设,它巨大到可以和一块大陆的尺寸对比。它在星球上着陆,改变了星球的重力分布,或者还改变了临近另一颗恒星的运行轨迹。无论如何,当几万年或几十万年的变迁过后,虽然对这时间看上去对这飞船没有任何影响,但它还是被掩埋得越来越深,在其之上形成了完全土质的平原。所以引起星系扰动,改变星球环境的,也许就是我们脚下这东西——但,是什么让你们感到被禁锢,我连假设也给不出。”
  “估计他们在旅行中实在无聊,就搞了点不负责任的研究。当他们来到这里,看到了牧藻星,发现有了其他更好玩的事情,就把我们封闭限制起来,最终将我们遗忘掉了。”崔洁想要自暴自弃。
  “也许吧——你在这儿的数据里,发现过关于叙述者之类的描述吗?”
  “没有。这里的所有数据都是支离破碎的,确实很多,可串联不起来。如同被什么东西破坏了,但又找不到破坏的痕迹,或者应该说凭空消失?”崔洁感到些许忧伤,“有些像是——婧阳的记忆。”
  鲁繁星若有所思:“全宇宙都是如此,每一处人类存在的地方,都有一段历史的断层。”
  “被遗忘的历史吗?”
  “更像是突然的截断,一切归零。神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或者——祂们也——”鲁繁星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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