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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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虽已深,皇都在曜晶石的照耀下依旧通明,宛如白昼。路离离开底层的旅店,沿途遇到了不少正在向各户人家分放食粮的珞賁军军士,问了他们几句,都说是接太子令从珞王郡上运来了食粮,分发给无粮的人家。
  路离向他们打听了皇太子的品性,但他身在高位,珞賁军士均没接触过他本人,只见过珞王,对于珞王,军士们无不夸赞。
  随着大青石路再往上走,路离到了第五层和第四层,看着街道两旁有整齐的小棚,暗觉奇怪。他到过很多城市,从来没见过这番影像,路离看见前面有一人正在收摊,上前打听。
  从商人口中,路离获知前些日子皇太子建立了统一的市场,将原先杂乱无章的街道重新分区,搭建了这些小棚租给商人,仅收取极少量的晶片,让皇都的街道规整有序。在问及皇太子为人,商人说他只是远远见过他一次,颇有先皇之风——这已是极高的评价。
  晟皇是幽州少见的圣君贤主,他统治的十年修復了战火的重创,休养生息,让人民安居乐业,这期间幽州的农业、手工业、畜牧业等各方面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只是他在位的时间太短了,武皇的昏庸其实与以前的皇帝相比,并不算最荒唐的,但因与晟皇统治时期的落差太大,令大家积集了更多的不满。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第叁层了,因为军士都在下层分放食粮抽不开人手,再加上此时夜深人静,街上已是空无一人,路离记得之前一个军士说过皇太子这几日都在宰府,于是前往宰府。
  宰府里曜晶闪烁,却寂静如夜,诺大的府中只有皇太子一人高坐首相的政堂中,正埋头伏案疾书。路离站在暗处,看着他。
  皇太子有一头淡金似银的及腰长发,有几缕从他鬓前垂落在案桌前方,随着他手臂的动作略有摆动,一潭碧波般的深邃眸子镶嵌在他犹如天神之手雕琢的俊美容顏之上,鼻梁和嘴唇都生得无可挑剔,眉宇间颇有些晟皇的影子,俊美却又不失坚毅,刚强中带着柔和。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浮,似乎凝视着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路离看着他,想起在皇都看到的、听到的有关于皇太子的一切传闻,心中有一丝犹豫,此时一阵微风吹来,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充斥着血腥和肃杀之气的苇草林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同伴的尸体四处散落,似乎又听到了少府军士震天的喊杀声;路离身子微微发颤,他似乎又驻立于鈸城之前,眼睁睁地看着两百余条人命吊在绞首架上,他们全身赤裸,身上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迷惑别人的假像!!我一定要亲自确认!!路离带着怒火和忿懣走进了宰府。
  皇太子听到了响动,他抬起头,只见一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强壮男子出现在府内。他有着完全不亚于珞王的健硕,简朴的粗製衣服被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目测比皇太子还高出大半个头,半寸长的头发呈鲜血一般的红色,此时他正用褐色的双眸瞪视着自己,用沉沉的声音问:
  「你就是德贤皇太子?」
  皇太子从他的轻蔑的语气、戒备的站姿和愤怒的神情已经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敌意,却面不改色,微笑着回答:「是的,敢问阁下是?」
  「峒羫郡的匠人,路离。」路离冷冷地自报家门。
  「峒羫郡?」皇太子轻轻蹙眉,他记得之前听说峒羫郡有一百余名匠人因参与谋乱被判绞首,眼前这名叫路离的男子极可能就与此事件有关,「阁下千里迢迢地从峒羫郡到皇都,恐怕不是来找我聊天这么简单吧?」
  路离看着他,想到苇草林的惨烈,想到鈸城城门前被判绞首的尸身,想到在矿洞中哀啼的婴孩,义忿、怨怒、憎恨等情绪瞬间将他填满,他拔出腰间用傲彧的尖爪製成的利刃骤然冲向他。
  皇太子见路离突然向他袭来,并没有起身逃离,在他已经奔入政堂,离案桌仅有叁步之遥时,突然伸出右手,使出神能。
  路离只觉得身子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他的双腿如被钉在地上,一只看不见的手架住了他的双臂,令他保持着举刀奔跑的姿势,眼看着皇太子已经近在咫尺,却不能再前进半步,路离更加震惊和愤怒,他想要挣脱,可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竟无法移动分毫!
  「阁下前来是否是想为峒羫郡一百余名匠人讨回公道?」皇太子从容地站起身,走向路离。
  「一百余人?!」路离的声音发着颤音,「殿下真是厉害,一句轻描淡写就足足少了两百条人命!!」
  皇太子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当时有叁百余人?」他的记性一向很好,至今清楚地记得亚纳加告诉他当时参与谋反的只有一百多人。
  「89名匠人,234名凡民。」路离咬牙道。
  皇太子没有说话,他走向政堂右边的房间,里面堆放着近半载各地送到宰府的卷轴,他找到了当时峒羫郡郡府上报的郡志,同时解开了缚住路离的神能,将卷轴递给他:「你看看?」
  路离大力地从他手中接过卷轴,看着上面的内容,越看,他的火越大:「这分明是颠倒黑白!!明明死了叁百余人,他们只上报一百多,明明是因为强征刀刃,又只给平时一半的价格,引起匠人不满,少府不由分说判处了多名匠人兽斗,这里却说是匠人无理谋反!!」
  「我已知道叁府九公製有很大的弊端,才开始在珞王郡试行榜议製,尽可能地避免权臣奸相欺上瞒下。」皇太子道,「希望峒羫郡这样的惨剧永远不会再发生。」
  「殿下的意思是这全怪那些缮相欺瞒?与你无干?」路离瞪着他,冷冷地说。
  「怎么会与我无关?」皇太子反问,「幽州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宝贵的遗物,在幽州发生的任何事都与我有关。只是——,我们居住的屋子松动欲坠,是找出哪根柱梁出了问题,在不拆毁房子的情况下更换,让它重新变得坚实可靠呢,还是不追究根底,直接将屋子堆倒?」
  路离沉默了片刻,他当然知道皇太子说的道理,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会被他蒙骗:「那殿下是准备更换那根腐蚀的柱梁?」
  皇太子苦笑着摇摇头:「就算找到了那根柱梁,想要更换谈何容易?」
  「哼,那岂不是一句空谈?!」路离冷哼。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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