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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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时将它们装回原信封,然后果断地转身回屋将之放在书桌下面的抽屉里,整齐地摆放在抽屉的一角。
  再之后,他下了楼,在去超市的路上走进了那家路过无数回的小卖部,问老板要了一瓶高酒精浓度的烈酒和随手指的一包香烟。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会再沾染上这种能让人上瘾的物件。他清楚地明白,只是眼前的这些挫折,就这些困难,不可能再击垮他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了释放自己的情绪做并不理智的事情,像个狼狈颓废的中年人,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也不开灯。月光投射进来只能看到满屋子的烟雾,那些白烟很呛,吸进口腔里的气体因为经过了火焰的洗礼变得灼热而滚烫,几乎要烧坏他的咽喉。还有桌子上几乎快要喝完的烈酒,被他两三下就倒进了胃里,不过几分钟,脸上就烧起来,再之后,手和脚,大脑,躯干,浑身都是烫的。
  可他既没有在尼古丁的香气中迷失,也没有在酒精的醇厚里烂醉。他睁着眼睛,直视眼前的黑暗,像一只猎犬、一匹豺狼,带着此前从未有过的雄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很难相信,就以这样的姿态,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猛然挣脱了所有曾经套在他身上的枷锁,选择向所有欺压过他们的人吹响反攻的号角。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坐在电脑前重新开始鼓捣那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网络数据了,而手边摆放整齐的,正是他们送来的照片: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给男性们都打上了厚厚的码,光用肉眼看,只能勉强辨出个人形。
  尽管如此,图片上信息少得可怜,但也已经为他提供了一条真实有效的道路,他得找到温阮被关在哪里。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既难又不难,不难在,他有能力黑进官方名下所有的道路监控系统,换句话说,只要是生存在现行社会系统中的人,无论是谁他都能找到;又难在,温阮走出病房之后,从医院开始的监控画面就已经被人调整过了,所以光从影视图像上看,她是凭空消失的。再黑进系统后台查温阮最后的铭牌定位,发现从医院门口就已经没有信号了。
  他们为了这一天做了太多的准备,多到连他这样的信息技术高手都觉得前路艰难。
  沉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尚且有迹可循的监控开始,虽然他们对相关的数据做了太多的改动和删除,但只要不是实体设备完全损坏,只要不是数据完全消失,就一定有迹可循。所以他打算从数据复原开始,一是复原能直接找到少女踪迹的监控视频,二是对已经拿到手的情色照片做尽可能的修复。
  所有欺负过温阮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在为温阮做这样的事情,沉念之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的两个月的时候,特意来找过他一趟,先是告诉他,只要有办法能爆出温阮的消息,只要是板上钉钉谁也没办法进行抹除的信息,只要能在媒体赶到之前,把少女被囚的这件事通告给尽可能多的人,他们就可以用尽一切办法,把这件事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利用少女之前的那些粉丝群体的力量,要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
  但是舆论不能反复利用,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一次不成,不能一招制敌,此事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女人再交给他一张没有持卡人的储蓄卡,告诉他,东西是温阮留给他的,密码是他的生日,里面的钱随便使用,想要多好的电子设备就都去买,如果怕被敌对的信息技术打手发现,那就她买了送过来,不要迫于经济问题因小失大。
  “沉时,阮阮既然把所有的后路都留给了我们这群在围城外面的人,我们就必须要替她做好应该做的一切。”
  他看着放置在桌上的银行卡,果断地将其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她说得不错,要打技术斗争,没有钱是做不到的,好的设备能帮他大幅提高工作效率,而且他还能去尝试之前想到了但是没能力实现的方法。
  以前的他根本就想象不到,因为少女的缘故,因为她真诚待人,因为她的善良无意中帮助过的人,因为她从不向邪恶低头,竟然能获得这么多的信任和帮助,硬是把这条通往无边黑暗的道路踏出了光明。真好。男人没再犹豫,将已经做好的计划告诉对方,“全频道通告行不行?就像当初她来时全频道播报的新增S级通知那样,我用一条强制性的全频道通告为信号通知你们。”
  “应该,我能保证,每个人都能看见。”他又补了一句,询问沉念之,这是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沉念之被他的这种想法吓住了,以为他又要做傻事,连忙规劝,“阮阮好不容易把你换出来,你可千万别再去做那些犯法的事情了。”经此一事,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固执地将事情的源头都怪罪到眼前人的头上,想来两个人都是这种体制下备受压迫的无辜者,为了公平正义牺牲掉所有,实在是太可惜,也太不值得了。
  “你放心,那只是一条迟来的通告。”他想了想又说,“谢谢。”
  他得感谢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始终在追求公平正义的人,因为无论他们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很多或者只是很小的努力,对于他和阮阮来说,都是莫大的幸运了。
  “那就好。”沉念之松了一口气,温和地鼓励他,“沉时,想做什么就都去做吧,这回没有人能阻拦你的脚步了。”
  “好。”他清楚地记得这句回答将是自己未来几个月里说出口的唯一一句出声的言语。而后他的生活一再坠入沉寂,就像他生命里的很大一部分那样,悄无声息、鸦雀无声。
  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一个实干派的人,比如他会把即将要做的事情全部制作成可视化的计划表,它们甚至包括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到几点工作。特别像,他的大脑就是这具身体的首脑,而后其他器官都是这个首脑下面的士兵,被这个严厉而一丝不苟的首长军事化地管理起来。这该是他的风格,挺无情的,但能将人的效率最大程度地调动起来。
  但他又不是金属做的钢铁之躯,经常有跟不上理想计划的时候,比如过度的大脑紧张以至于半夜难以入睡的时候,也有早上到了时间,起床后却发现自己因为长时间缺觉失眠所导致的头痛和注意力下降,它们迫使沉时不得不将自己的实验几乎的进展一再往后延迟,再加上敌方打手在各种数据上做过的难以控制的手脚。这个在他估算下能够成功的时间最远曾被定在三年后。
  就像下载几十个G的游戏软件碰上网络延迟,他只能坐在电脑面前看着网速的数值上下翻飞,而后带动着下载时长产生了极其离谱的变化,它们时而给他希望,又在下一秒把近在眼前的美梦打碎。他不知道网速什么时候才能好,也没办法精准预测最终完成计划的时间。
  这太叫人绝望了。
  他就这么孤独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心爱的玩具被人丢在地上踩来踩去,被地上的灰尘掩盖住曾经的光辉,也不断地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要他快些去。可他怎么都走不到终点,他沿着脚下弯弯曲曲的,就像小男孩无聊时用粉笔在地上画出的虚假的道路,用尽一切力气,都没办靠近哪怕一厘米。
  越来越叫人绝望,他每天都在重复着大海捞针的工作,毫无头绪,毫无进展。
  但是为了保证工作效率,他必须要强迫自己喝大量的咖啡用以保证在白日,思维是清醒、活跃的,又要求自己可以在上床后的下一秒睡着,所以开始吞服足量的安眠药。剩余的日常活动被他忽略不计,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人,不对,他哪里是人,他就是个没有温度的机器,按照排班计划那样,只要插上电,就能一直工作下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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